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元
夏日的蝉鸣声中,我总爱趴在玻璃柜台后看叔叔打理杂货店。这家二十平方米的小店是爷爷传下来的,木招牌上"童叟无欺"四个字被晒得褪了色,却总让我想起爷爷常说的:"秤杆要平,心更要平。"
那天正午热得连柏油路都在冒烟。一位戴草帽的老伯买了两瓶冰镇汽水,留下张汗津津的五十元。叔叔用指尖摩挲着纸币,突然"啪"地摔在柜台上:"这钱不对!"他的手指在防伪金线上来回划动,金线竟像铅笔印似的模糊了。
我蹲在货架间补货时,听见硬币在收银机里叮当响。偷偷回头,正瞧见叔叔把那张假钞单独塞进最底层的抽屉,锁扣发出"咔嗒"一声脆响。玻璃柜面映出他发红的眼角,像是被辣椒呛着了。
傍晚霞光染红货架时,穿碎花裙的阿姨要买白糖。当她把崭新的百元钞递过来,我的手突然抖得握不住钱箱钥匙。柜台下藏着的那张假钞仿佛在发烫,透过薄薄的木板灼着我的膝盖。找零时,硬币"哗啦"撒了一地,我弯腰去捡,瞥见阿姨凉鞋上的泥点——她裤脚还沾着饲料渣,大概是养殖场的工人。
叔叔回来时,我正在用抹布反复擦拭早已光亮的柜台。"抽屉里那张钱..."他的声音像突然断电的收音机。当我支支吾吾说完,他抓起抹布重重摔进水桶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墙上的营业执照。
那晚我们关店特别晚。叔叔把假钞铺在台灯下,指着毛主席衣领处的纹路:"这些细线是织出来的,假的是印上去的。"他的食指被灯光照得透明,"你记着,咱们店里可以少赚钱,但不能少良心。"
现在每次拉开收银机,最底层总躺着那张皱巴巴的假钞。它像枚特殊的印章,提醒我真正的财富不在钱箱里,而在抬头就能看见的褪色招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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