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耕记事
开春后的第三个周末,晨雾还没散尽,我就跟着爸爸往村东头的地里走。露水把布鞋浸得凉津津的,田埂边的野苜蓿挂着银闪闪的水珠子。几个早起的叔伯正弓着腰侍弄小白菜,塑料喷壶里洒出的水雾被朝阳映得金灿灿的,像在他们跟前挂起小彩虹。
爷爷的花生地泛着湿润的棕褐色,垄沟像用尺子比着划出来的直线。他握着木柄磨得发亮的旧锄头,手背上的青筋跟着锄头起落的节奏跳动。"来试试?"爷爷把锄头柄往我手里塞。铁制的锄头比想象中还沉,握把粗糙的木刺扎得手心发痒。我学着爷爷的样子抡起锄头,土块却像故意捣乱似的,不是蹦到沟外就是砸回脚背上。
"锄头要斜着入土,像给大地梳头。"爷爷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,带着我慢慢划出月牙般的弧线。新翻的泥土涌出潮湿的芬芳,惊起几只躲在土里的西瓜虫。撒化肥时,爷爷教我五指并拢当量杯:"两指深,三指宽,庄稼汉的尺子长在手上。"
点种最有意思,黄褐色的花生仁从指缝漏下去,像在给土地盖星星点点的被子。隔壁田里的阿婆直起腰冲我笑:"小书生种的地,秋后怕要长出书本子哟!"我抹了把汗,发现太阳已经爬到竹梢头,后背的衣服早和泥土一个颜色了。
回家的路上,田垄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,忽然飘来谁家收音机在唱黄梅戏。春风把戏文揉碎了撒在刚播种的地里,我悄悄攥紧兜里没撒完的几粒花生——这可是春天给我的私房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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