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链上的目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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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门前总拴着一条大黑狗,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乌金般的光泽。铁链磨得发亮的铜环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,它却总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唯有麻雀蹦跳着啄食它碗里的饭粒时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才会微微转动。

我常搬来小板凳当讲台,举着树枝教它念"天地玄黄"。它总是慵懒地趴着,眼皮耷拉成月牙状。有次我气得拽铁链,冰凉的铁环硌得掌心发红,它也只是慢吞吞支起前腿,鼻尖蹭过墙根的狗尾草,突然仰头望着掠过屋檐的燕子。铁链哗啦啦响,它的目光却追着燕影翻过了远处的麦浪。

后来我发现,每当暮色染红半边天,它的瞳孔就会泛起奇异的光泽。那光芒像被晚风揉碎的夕阳,又像深潭里晃动的月影,总让我想起外婆讲的"望月犀牛"的故事——传说犀牛角能望穿千里,却终年被锁在深宫。大黑狗眼里的光,大概也正在丈量着山坡到溪涧的距离吧。

巷口修车铺的黄狗、村尾果园的斑点狗,它们的铁链长短不一,眼中的光芒却同样清亮。这种光会跃过砖墙数着飘落的槐花,会追着蒲公英穿过篱笆缝隙,会在雷雨夜与闪电赛跑。也许每只被束缚的生命,心里都藏着一片能肆意打滚的草地。

现在的我常常梦见自己变成解铁锁的人,在晨雾中轻轻解开所有冰凉的铜环。看那些重获自由的身影奔向开满雏菊的山坡,金色的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就像小时候我用粉笔在围墙上画的,没有尽头的直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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