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姨教我读人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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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的雪下得特别早,大姨踩着咯吱作响的冰碴子推开我家院门时,手里攥着本《隋唐演义》。十二月的寒风把她鼻尖冻得通红,却在看见我扒着窗棂张望时,绽出个比冰糖葫芦还甜的笑。

"咱们今天看秦琼卖马!"她解下枣红色围巾裹住我,我们缩在火盆旁翻动发黄的书页。大姨讲故事时总像变了个人,眼里的光比炭火还亮。当说到秦母病重,她突然别过脸去,喉头滚动着哽咽:"忠孝难两全啊..."我慌忙用袖口去擦她腮边的泪,却把自己也抹成了花脸猫。

后来她进城打工,每月都会寄来贴着牡丹邮票的信。拆开总先掉出几页批注过的作文纸——她把我的"太阳公公起床了"改成"朝霞浸染窗纸",在"今天真开心"旁边画个笑脸,写着:"细节是文章的眼睛"。有次信封里夹着半块压碎的绿豆糕,信上说:"厂里发的,和你分着吃。"

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重症监护室。白炽灯下,她手指还沾着印刷厂的油墨,床头放着本翻旧的《平凡的世界》。我握着她的手背读田晓霞的段落,突然感觉指尖被轻轻勾动。那是我第一次懂得,有些告别来不及说再见。

现在每当我提笔写作,总习惯在稿纸右上角画朵小梅花。春风翻动书页时,恍惚还能听见大姨在说:"文字是心尖开出的花,要带着体温去写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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