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盏不灭的灯
深冬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急,北风像把钝剪刀,把云絮剪成细碎的雪粒。路灯还没亮起时,我家巷口的青砖道上就会准时亮起一团暖黄,那是母亲举着老式铜手电筒在等我放学。
车把上结着薄霜的自行车碾过积雪,我老远就能望见那团摇晃的光晕。母亲裹着褪色的藏蓝棉袄,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,却始终稳稳举着那盏沉甸甸的手电。光柱穿透细雪,为我劈开混沌的暮色,连车铃铛都跟着叮当得欢快起来。
记得小学三年级那次摔跤,膝盖磕在结冰的路面上。母亲用围巾裹着热玻璃瓶给我焐腿,从此每天提早半小时守在这段陡坡前。有次下暴雪,我缩在同学家等了半小时,跑回来时看见她肩头积了层雪壳,手电光却仍固执地亮着,像冻僵的雪人举着颗小太阳。
铜手电的玻璃罩常蒙着雾气,母亲总用袖口仔细擦拭。光斑扫过墙根的野猫、路边的冬青,最后总会落在我车筐里的书包上。她听我说校运会拿了名次时,手电光会雀跃地跳几下;听我被老师批评时,光晕便温柔地笼住我的车轱辘,仿佛在推着我慢慢往前走。
现在巷口装上了太阳能路灯,母亲还是会带着那盏老古董。她说新路灯太冷清,照不出人影子的长短变化。前些天我值日晚归,远远望见两团光亮在暮色里交叠——路灯洒下的银白和手电晕开的暖黄,正静静织成一张光的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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