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夜橘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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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盏老台灯的光晕里,总浮动着四个橘子的轮廓。鱼心在数学试卷上写下名字时,指尖突然触到黏腻的果香——是晚自习同桌分给她的橘子糖,甜得让她眼眶发酸。

十年前的雪夜像张泛黄的老照片。五岁的她蜷在印着小熊的棉被里,吊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数着时间。父亲用胡茬蹭她滚烫的额头,军用大衣的铜扣硌得她咯咯直笑。当她说要吃橘子时,母亲正在擦拭窗上的霜花,玻璃映出她骤然凝固的身影。

街角的便利店早已打烊。父亲踩着没膝的积雪,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敲开七户人家的门。第八扇门后有位独居的老中医,搪瓷盆里浸着四个黄澄澄的橘子。回来时父亲的睫毛挂着冰晶,军绿大衣成了雪白的铠甲。剥开的橘瓣在台灯下晶莹透亮,母亲把橘络细细撕净,说这样才不会咳嗽。

后来父亲调任局长,家里的真皮沙发换过三套,却再摆不下那盏旧台灯。鱼心常在深夜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,母亲把碎瓷片扫进垃圾桶时,总会被锋利的回忆割破手指。当她穿着限量版球鞋踏入教室,曾经分享橡皮的女孩们突然都学会了保持距离。

直到警车带走父亲那天,鱼心在校服口袋里摸到半片橘皮。母亲在传达室整理报纸时,总把柑橘味的暖手宝捂在胸口。鱼心开始把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,晚自习后替小超市卸货,纸箱缝隙里偶尔会滚出几个压扁的橘子。她终于明白,真正的甜味不在舌尖,而在某个雪夜,父亲怀里融化的雪水浸透毛衣时,那声带着颤抖的"小心烫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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