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火里的星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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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角卖早点的王婶总爱问我:"小囡,你说人活着图个啥?"晨雾里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皱纹。这个问题像春日的柳絮,飘飘忽忽落进我的心里。

奶奶的佛龛摆在厨房窗边,青瓷香炉总积着半寸香灰。每天黄昏,她都要点燃三支线香,细瘦的手指轻轻拂去莲花灯罩上的浮尘。"南无阿弥陀佛"的诵经声混着炒菜声,檀香裹着油烟气,在斜阳里织成金色的网。十岁那年的寒夜,我烧得浑身滚烫,奶奶颤巍巍舀了半盏供过菩萨的清水。温水入喉时,我看见佛龛里的烛火在她眼中跳动,像黑夜里不肯熄灭的星光。

"菩萨真住在云彩上头吗?"我曾趴在供桌边问。奶奶往香炉里添着新米,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在跳舞:"就像你爱吃的桂花糖,咬不着的时候,想着它的甜味心里也欢喜呀。"那时的我不懂,直到看见爷爷的遗照摆在佛龛旁那天——奶奶照常给两个茶杯续水,絮絮说着菜价涨了三角钱,就像爷爷还坐在藤椅上咂着苦丁茶。

城隍庙的飞檐挑着正月清冷的阳光。奶奶数着金箔纸,每一张都折得棱角分明。"这张给土地公,这张给观音娘娘..."香炉吞吐着橙红的火舌,纸灰像无数褪色的蝴蝶,乘着热气往碧空里飞。跪在蒲团上的老妇人闭着眼,嘴角却噙着笑,仿佛真望见了云端的神佛。我突然明白,那些被香火熏黄的墙砖上,密密麻麻写满的不是经文,而是活着的人不肯放手的念想。

巷口的槐树又开花了。风过时,雪白的花瓣落在王婶的豆浆锅里,落在奶奶的佛经上,落在扫街张伯的竹帚边。或许生命就像这些纷纷扬扬的槐花,不必追问最终飘向何方。当它们掠过孩童仰起的笑脸,停驻在老人温热的掌心,便已完成最美好的绽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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