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路与守望者
暮色将土路染成深褐色时,王奶奶照例坐在竹篱笆边的青石板上。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搭在膝盖上,目光穿过村口那棵歪脖子枣树,望向蜿蜒消失在远方的土路。这条被牛车压出深辙的小道,正裹着四月新发的车前草,在炊烟里安静地呼吸。
八十二岁的李大爷拄着枣木拐杖经过时,石板发出轻微的叩响。他们彼此点点头,像两棵熟稔的老树在风中致意。李大爷的布鞋底沾着新鲜的泥,是刚去后山给老伴坟头添过土。去年清明栽的柏树苗,如今已窜到齐腰高。
土路记得每个晨昏。天蒙蒙亮就有吱呀作响的扁担晃过,那是张婶挑着自家种的青菜去镇上赶早集。午后总有三五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蹦跳着走过,书包带子上的铃铛叮铃铃响成串。王奶奶会在这时直起微驼的背,把兜里的水果糖悄悄塞进小孙女手心。
雨水丰沛的年份,土路会生出细密的裂纹,像老人眼角笑起来的纹路。秋收时节,金黄的稻穗把路面铺成流动的河,拖拉机突突驶过时,扬起带着谷壳香气的风。最热闹是腊月廿三,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拎着大包小包归来,皮靴踩在冻硬的土路上,脚步声能传出二里地。
新坟旁的野蔷薇又开了,王奶奶别了朵在鬓角。她数着路上渐多的白发,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后山某块青石碑。但此刻夕阳正把土路镀成金色,放学的孩子们追逐着跑过,书包上的铃铛声清脆如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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