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路上的脚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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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打湿田埂时,我总爱蹲在秧田边看蚯蚓松土。这些没长眼睛的软虫子,用布满环纹的身躯一寸寸拱开板结的泥土,在湿润的泥地上留下波浪般的痕迹。这让我想起村里王大爷常说:“庄稼人的梦想都在脚印里。”

旧教室的墙上贴着张泛黄的世界地图,地理老师说那是二十年前考上北师大的学长捐赠的。地图右下角有行褪色的钢笔字:“每粒种子都该看看大海。”去年暑假,我在县图书馆读到孟德尔的故事。这个奥地利农夫白天种豌豆,夜晚在油灯下记录豆荚的弧度,硬是用八年时间数清了四万株豌豆。当他的遗传定律在生物课本里发亮时,我忽然明白:真正的梦想从不悬在云端,而是长在沾满泥土的手掌上。

村东头李叔的修车铺里,常年挂着幅毛笔字:“铁杵磨针非故事。”他年轻时参加高考落榜,却坚持每晚借着修车铺的灯光读书。去年深秋,他戴着老花镜给摩托车换轴承时,忽然哼起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——那是他跟着老年大学音乐课磁带学的。金属工具叮当落地的声响,竟和旋律奇妙地合拍。

开春时跟着父亲上山种核桃树,他握着我的手将树苗埋进石缝:“石头里长出的树最结实。”这话让我想起霍金蜷缩在轮椅里探索黑洞的模样,想起林肯在杂货店煤油灯下写演讲稿的侧影。归途遇见放羊的张伯,他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函数图像,说要给城里读高中的孙子解题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支倔强的铅笔。

暮色漫过打谷场时,我总会多绕几步去看村小的新篮球架。那是去年考上体院的周哥带着学生浇筑的,混凝土底座里嵌着枚生锈的螺丝钉,是他初中辍学时拆下的自行车零件。晚风掠过铁丝网,把篮板吹得微微发颤,仿佛在回应星空下的每一粒星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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