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重量
老式电话机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,外婆总在午后三点半准时擦拭它。那时阳光斜斜地爬上蓝印花布窗帘,她布满皱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按键,像是要擦亮所有未响铃的时光。
初二那年我摔断腿,整个暑假都住在外婆家。她总把竹摇椅搬到葡萄架下,膝盖上永远搁着件织到一半的毛衣。我至今记得蝉鸣声中织针相碰的脆响,记得她教我认毛线针法时,忽然停住说:"这枣红色最适合你妈妈。"可那件毛衣直到最后颗纽扣缝好,也没等来试穿的人。
每周五傍晚,外婆会拄着枣木拐杖去巷口张望。暮色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株倔强的老槐树。有次我躲在电线杆后面数数,数到第487辆自行车经过时,她终于转身,蓝布衫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。那天晚饭她多蒸了屉荠菜包子,说是我妈妈小时候最爱吃的。
现在每次经过那个拐角,总觉得青砖墙上还留着外婆张望时的体温。她生前总说阳台上的茉莉开得寂寞,要把花盆都搬到电话机旁边。去年深冬整理遗物时,我在五斗橱最底层发现整盒毛线团,每种颜色都贴着泛黄的纸条:"小囡十二岁穿""阿芳四十岁生日""宝宝满月用"。
昨夜梦见外婆在老藤椅里打盹,织针从她膝头滑落,惊醒了满院月光。原来思念是有重量的,像她织了半辈子的毛线衣,一针一线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假如真有天意,请把每个未接来电都变成春夜的细雨,轻轻落在这人间所有等待的窗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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