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轮里的呐喊
清晨的露珠还挂在我深褐色的枝桠上,白颊山雀啄食着去年冬天留下的橡果。作为森林里最年长的水曲柳,我的年轮中镌刻着八十载春秋:见证过松鼠在腰间藏起松塔,目送过候鸟穿越林梢,也曾在暴雨中用根系紧紧抓住颤抖的山坡。
三月末的油锯声惊飞了整片天空。我望见远处山坡腾起烟尘,同伴的枝干在刺耳轰鸣中轰然倒下。当锯齿嵌入我躯干时,剧烈的震颤让整棵树冠都在痉挛,树脂混合着晨露从伤口汩汩渗出,像极了人类所说的眼泪。
传送带将我送入幽暗的厂房。刺鼻的化学药剂中,我的身躯被切割成无数细条,最终成为印着卡通图案的竹筷包装盒里,五百双中的两截苍白。流水线尽头的电子屏显示着「今日产量:3,000,000双」,这个数字让我的年轮隐隐作痛——我们曾用五十年长成林海,却只需五分钟就能变成灰烬。
现在我的残躯躺在垃圾填埋场,雨水正冲刷着身上残留的食用蜡。那些曾在我枝头筑巢的啄木鸟,此刻是否在光秃秃的山坡上盘旋?那些靠我根系固着的泥土,是否已化作混浊的溪流?人类可曾计算过,每双筷子背后消失的,不仅是树木的年轮,更是调节气候的天然空调、净化水源的绿色滤芯、庇护生灵的立体家园。
但泥土深处传来细微震动。听说山那边新栽的树苗已冒出嫩芽,护林员的女儿正在制作「筷子重生计划」的宣传册。愿某天我的木屑能化作春泥,滋养新的年轮。毕竟前人栽的树,总要留给后人乘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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