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夜归心
竹席下的青砖还留着日晒的余温,我仰面躺在老屋的天台上。南国湿润的夜风掠过芒果树梢,送来远处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。月光在瓜藤上流淌,把外婆种的白玉兰映得通透,像是缀在夜幕上的银铃铛。这样的夜晚总让我想起小时候数星星的游戏——仰得脖颈发酸也不肯低头,生怕错过哪颗调皮的流星划过甘蔗林。
北上的列车穿过琼州海峡时,浪花在玻璃窗上碎成细雪。十九年来第一次离岛,书包里装着晒干的木棉花,那是阿妈悄悄塞进去的。新城市的初秋傍晚,梧桐叶打着旋儿落进图书馆的落地窗,食堂蒸腾的雾气氤氲了眼镜片,操场上总有不知疲倦的篮球撞击声。这里的月亮似乎更清瘦些,却同样会在熄灯后爬上寝室的铁架床,轻轻摩挲着我枕边的贝壳风铃。
每当暮色漫过教学楼的尖顶,我总爱沿着人工湖散步。晚风揉皱水面的霓虹倒影,却吹不散萦绕心间的咸涩海风。图书馆顶层的露台能望见整片星空,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极了渔港的航标灯。异乡的月夜虽没有潮汐的私语,却有自习室不灭的台灯连成星河,有青石板上打盹的老猫,有紫藤架下沙沙作响的考研笔记。原来月光从不厚此薄彼,它把温柔平分给每个仰望的人。
贝壳风铃在窗棂上轻轻摇晃,我忽然读懂阿婆常念的那句童谣:月亮走我也走。此刻南海的浪花正亲吻着故乡的礁石,而我的手心,静静躺着两枚被月光捂暖的钥匙——一枚打开老屋斑驳的木门,另一枚,正在开启人生崭新的章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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