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明如树
清晨推开窗,灰白的高楼像沉默的巨兽吞没了天光。我常常困惑,那些古诗词里"竹外桃花三两枝"的江南,是否已被钢筋水泥永远封印?文明啊,当我们用霓虹灯替代萤火虫,用柏油路覆盖青石板,是否也在遗失某种更珍贵的密码?
记忆中老家的古樟树总在春天抽新芽。树根处有块青苔斑驳的石碑,刻着乾隆年间的乡约。农忙时节的晒谷场上,阿婆们会教孩童用稻草编蝈蝈笼,竹篾在苍老的手指间翻飞,仿佛在编织千年的月光。雨水顺着祠堂的黛瓦滴落,在青石板上敲出平平仄仄的韵脚。
可如今推土机的轰鸣碾碎了这些。商场玻璃幕墙映着快餐店的霓虹,行道树被困在方寸之地的水泥格子里。有人把百年古树移栽到新建的广场,却在树干挂满LED灯串。那些刺眼的光污染了星空,也模糊了文明本该有的温度。
去年在敦煌遇见一位壁画修复师。洞窟里摇曳的烛光下,她手持毛笔补全飞天褪色的飘带,笔尖蘸的不是颜料,是碾碎的矿石与植物汁液。"真正的文明就像莫高窟的沙,要顺着原来的肌理慢慢沉淀。"她说话时,洞外呼啸的风沙声忽然变得温柔。
或许文明本是一棵会开花的树。它的根系深扎在二十四节气的土壤里,枝干镌刻着祖辈的智慧,新芽承载着少年的憧憬。当我们学会在建造地铁时保护古墓群,在规划新区时保留老水井,在开发景区时尊重神山圣湖,那树便会年年开出新的花朵。
此刻窗外飘来槐花香,几只麻雀正在空调外机上蹦跳。我忽然明白,文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。就像爷爷总把旧陶罐摆在智能冰箱旁,妈妈用破壁机研磨芝麻时仍要撒把古法红糖。新旧交融的瞬间,我们都在续写文明的年轮。
本文图片及内容来源于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侵权,请联系管理员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