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月照人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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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中的秦淮河总爱披着碎金般的波光，就像杜十娘妆匣里那些晃眼的珠翠。这个被文人墨客赞为"一曲红绡不知数"的女子，抱着沉香木箱站在甲板上时，月光正把她的影子揉进江水里。
李甲攥着卖身契的手在发抖，新裁的杭绸长衫被江风灌得鼓胀如帆。这个连蟋蟀打架都要抄书对照的读书人，此刻却不敢看十娘的眼睛。船尾商人算盘珠子的脆响混着浪声，把十娘琵琶曲里那些"白首不相离"的誓言都碾成了齑粉。
先生讲《烈女传》时曾说贞洁贵于性命，可十娘松手坠落的刹那，满箱南珠映着月华飞散，倒像银河倾泻人间。若她知晓三百年后有女学生捧着书本从石拱桥上走过，会不会后悔没带着那箱珍宝去江南？至少能换三间临水绣楼，让那些被父母贱卖的丫头们学会用金线绣凤凰。
母亲总说我书包侧袋的小银刀多余，可她不知道去年晚自习路上，这柄不及手掌长的利器曾吓退过尾随的黑影。女儿家的铠甲不必像戏台上的武生般耀眼，有时是荷包里的碎银，有时是枕边未开封的《大明律》。
江水夜夜淘洗着六百年前的月光，十娘的故事在涟漪里碎成千万个月亮。每个姑娘都该学会在深夜里掌灯，不是为谁照亮归途，而是要让自己的影子永远挺拔如竹。就像我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工笔自画像，眉心永远点着朱砂似的火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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