芦花飘过鸭绒白
七月的晨雾裹着青草香,杜小康跟着父亲摇橹进苇荡。船头压着三麻袋稻谷壳,那是要给鸭子拌饲料的。课本里夹着的银杏叶早被水汽洇得发软,就像他现在皱巴巴的衬衫领口——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剁浮萍,草屑总爱钻进他的指甲缝里。那天鸭子抢食溅了他满身泥浆,他攥着半截折断的竹竿蹲在船尾抽泣:"我要回教室!"父亲背对着他补帆,针脚密得像是要把叹息都缝进渔网里。
灰鸭们倒活得自在,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列啄食水藻。有只头顶白斑的胖鸭子总爱蹭他的胶鞋,扑棱翅膀时溅起的水珠能挂成小彩虹。小康渐渐学会辨认:那只翅膀带褐斑的喜欢在浅滩梳毛,游起来像片舒展的柳叶;最爱扎猛子的总能在淤泥里翻出螺蛳,贝壳在阳光下泛着青玉的光。
八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。乌云压得芦苇弯了腰,船篷在风里吱呀乱叫。受惊的鸭群像炸开的蒲公英,小康抓着斗笠冲进雨幕,竹竿敲在船帮上咚咚作响。冰凉的雨线抽得脸生疼,他却看清了每只扑腾的灰翅膀。等云缝里漏下金光时,数着湿漉漉的鸭脑袋,他忽然发觉自己比桅杆上的麻绳捆得更结实。
秋霜染白苇穗那天,白斑鸭在草窝里下了头窝蛋。小康捧着还沾着绒毛的鸭蛋,暖意顺着掌纹爬进心里。对岸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,惊起苇丛里藏着的绿头鸭。他望着涟漪里的碎金晃啊晃,轻轻把蛋放进垫着棉絮的竹篮,篮柄上母亲去年系的红头绳正在风里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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