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光
我常在课间凝视窗外浮动的光斑,直到那天数学课走神时,忽然看见阳光里飞舞的尘埃都变成了天使。她们透明的翅膀像被揉皱的玻璃糖纸,在光束中忽明忽暗,轻轻落在教室后排开裂的墙面上。
那天起我开始收集关于天使的碎片:值日时看见白大褂医生在废墟中抱起婴儿,放学路上目睹老园丁将倒伏的月季绑上竹支架,就连早餐店老板娘给流浪猫喂鱼骨的动作,都像天使在施魔法。可每当我试图触摸这些瞬间,它们就像妈妈晾晒的棉被,拍打过后总会落下更多细小的绒毛。
我固执地认为灰尘是从纱窗破洞钻进来的。当妈妈帮我开窗通风时,我尖叫着摔碎了水杯。可深夜打开数学练习册,扉页夹着的银杏叶还是爬满灰斑。我开始惧怕所有带抽屉的物件——讲台前的作业柜、图书馆的索引盒,甚至同桌的铁皮铅笔盒。有次帮老师整理储物间,刚拉开生锈的抽屉就慌忙合上,生怕抖落的尘埃会淹没整个世界。
直到深秋某个值日傍晚,夕阳把教室染成蜂蜜色。我擦黑板时扬起粉笔灰,突然发现每粒尘埃都在光束中跳着圆舞曲。它们缠绕着我的马尾辫,落在沾了蓝墨水的袖口,有几颗甚至停驻在上午摔坏的自动铅笔上。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书包夹层,那些收藏的糖纸、枯叶和电影票根,都安静地躺在自己制造的尘雾里。
现在我依然不喜欢灰尘,但开始明白每个生命都需要呼吸的缝隙。就像上周路过工地,看见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站在钢筋架顶端,他扬起的衣角沾满水泥粉,却在晨光中抖落一片闪烁的星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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