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三色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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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父的竹椅在院子西墙下摇晃了二十年,椅背上泛着油亮的包浆。那年我蹲在台阶旁看蚂蚁搬家,他忽然用蒲扇指着屋檐说:"瞧见没?露水在瓦片上滚三滚才肯落下来。"檐角垂下的蛛网正兜住几粒水珠,折射出晨光里的彩虹。

人们总说云端之上有座琉璃城,白玉台阶要踏着善念才能攀爬。我在县志馆见过明代《十方图》,画中仙人踩着祥云俯瞰人间,衣袂间飘落的金粉化作田埂边的蒲公英。可若真有人登上那座城,怕是要被永恒的圆满压得喘不过气——就像我去年腌的糖蒜,封在罐里太久反而失了鲜脆。

后山乱石堆里藏着口枯井,乡老说那是通往幽冥的锁眼。三伏天正午往井底投石子,能听见类似铁匠铺打铁的叮当声。其实我倒觉得地底未必比人间可怕,去年暴雨冲垮土窑时,潮湿的砖缝里钻出成串白蘑菇,像极了志怪小说里小鬼们举的灯笼。

真正有趣的是我们脚下的土地。巷尾李婶蒸馒头总故意留几个带碱斑的,她说"十全十美招人嫌";校门口修车师傅在泥坑里垫石块,雨季过后石缝竟开出紫色地丁花。上个月我在操场摔破膝盖,结痂时痒得抓心挠肝,却在某天清晨发现伤疤形似展翅的雁。

若真有神仙问我归宿,我定要带他去溪边看晚霞。当橙红、靛蓝、淡紫在波纹里碎成光斑,你会明白为何古人说"三生万物"。水蜘蛛掠过的地方,涟漪正在绘制瞬息永恒的地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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