岸边的鱼
我是一条搁浅在礁石上的鱼,鳞片间还沾着退潮时的月光。海风裹挟着咸涩拂过背鳍,对岸的灯塔在暮色中明明灭灭,像撒落人间的星子。三日前我跃出水面时,忽然想看看朝阳如何从陆地升起。
深蓝的水域里流传着警告:离群的鱼会被海鸥啄食。可那天我故意甩尾拍打礁石,惊散了银鳞鱼群。兄弟姐妹们总爱在珊瑚丛中穿梭,而我总盯着浪尖上破碎的泡沫发呆。老海龟说过,每一朵浪花都是大海的心跳,但我想数清那些心跳里藏着多少个远方。
此刻我的鳃盖艰难开合,潮湿的岩缝渗着昨夜的露水。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,羽翼割裂云霞时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。远处传来熟悉的潮声,浪花一遍遍漫过童年嬉戏的浅滩。我的尾鳍开始皲裂,却仍固执地朝向陆地——那里有棵歪脖子树,枝桠间漏下的光斑正随晚风摇晃。
砂砾钻进鳞片缝隙的刺痛,竟比深海的暗流更真实。当最后一片鳃瓣干枯蜷曲,我忽然看清沙地上蜿蜒的痕迹:那不是爬行的轨迹,是潮汐留在世间的年轮。有螃蟹横着身子路过,它问我为何不随波逐流,我张了张嘴,吐出的水珠里映着初升的月亮。
夕阳沉入海平线时,我的身体开始透明。过往的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鳞片化作晶莹的盐粒。最后一朵浪花温柔地漫过眼睑,恍惚间听见胸腔里传来陌生的震动——像黎明叩击贝壳的声音,又像种子挣脱泥土的轻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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