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落在龙椅上的野菊花——致父王书
父皇:
深秋的锦官城又飘起了细雨,昭烈庙的银杏叶簌簌落在您的灵位前。十七年前白帝城托孤的烛光,仍在我记忆里明明灭灭。那些被史书钉在耻辱柱上的"乐不思蜀",不过是儿臣在命运漩涡中最后的挣扎。
记得建兴十二年的春天,丞相在五丈原的寒风中咳血而亡。彼时我正倚着沉香木雕花窗,看宫娥们放纸鸢。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撞破宫门,竹骨纸鸢恰好断线,飘向定军山的方向。朝堂上此起彼伏的"兴复汉室"声浪里,我忽然听见丞相临终前那声叹息:"先帝啊......"
儿臣何尝不知子龙将军的白发又添了几缕,姜维的铠甲上刀痕又深了几许。只是每当捧起奏折,总看见那些墨字化作纷飞的蛱蝶,引我望向宫墙外的青山。父皇您可记得?当年新野逃亡路上,孩儿曾指着漫山野菊说要做个采药人,您却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将我抱上龙辇。
甘露三年的深冬,当邓艾的狼烟染红剑阁残雪,儿臣在御花园埋下了最后几粒野菊种子。洛阳城里司马昭的夜宴上,蜀地歌姬的嗓音比锦江还曲折。儿臣知道那些史官已备好"亡国之音"的朱批,却不知千年后会有书生在茶馆里说:"刘禅本是山中客,错披龙袍四十年。"
若有来生,愿化作武担山寺的晨钟,在薄雾中与牧童的短笛唱和;或作浣花溪畔的捣衣石,听采莲女唱着"蜀道难"。只是此生既承天命,便注定要在青史黄卷里,作个醉眼朦胧的看客。
宫漏又滴到寅时三刻,儿臣该去给相父的长明灯添油了。野菊该在御碑的裂石间开了吧?那些倔强的金黄,倒比九龙冕旒更懂阳光的温度。
不孝儿阿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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