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途有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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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灰色的山雾裹着蹄尖时，我正用犄角划破晨露。作为羊群中最早感知春汛的领头者，总能精准嗅到三十里外的水源。直到某天追逐云影越过山脊，才发现引以为傲的嗅觉早已被骄阳灼伤。
那是个没有草籽的夏季。龟裂的岩缝里，连苔藓都蜷成褐色的痂。我固执地朝着海市蜃楼奔跑，鬃毛间抖落的盐粒在月光下泛着霜色。当第七次踩塌干涸的河床时，听见老牧人曾说"迷路的羊总以为在拓荒"。
直到某个雨夜，闪电劈开山核桃树的年轮。我在年轮密纹里看见父亲教幼崽辨认苜蓿的清晨，母亲用体温焐化冰碴的黄昏。那些被遗落在奔跑中的记忆突然苏醒，像蒲公英的冠毛轻轻挠着鼻腔——原来归途的气味，始终藏在反刍的时光里。
我开始收集星光导航。用蹄印丈量月相盈亏，在晨昏线校准方向。当遇见倔强西行的年轻羚羊时，终于懂得当年老牧人眼底的叹息："每个生命都要亲自迷路，才能听懂祖先留下的路标。"
现在我的犄角缠着褪色的红绸，那是牧羊姑娘系上的归航旗。每当薄雾再起，便低头轻触颈间铜铃，让清越之声荡开群山褶皱。迷途时错认的每颗星辰，此刻都成了指路的银钉，把回家的路标记得绵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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