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山入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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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说老家的山能听懂松涛,河水会记住每片落叶的纹路。虽然我出生在离乡百里外的县城,但血脉里流淌的黄土记忆,总在春深时泛起细碎的涟漪。

那年清明随父返乡,我初次触摸到书本之外的故乡。村口歪脖槐树垂着铜铃,风过时叮咚作响,像在数落游子迟归的年岁。山是褪色的黛青,褶皱里藏着先人开荒的犁痕。我们踩着松针铺就的阶梯往祖坟去,父亲忽然蹲下,指尖摩挲着石缝间新冒的蕨菜:"这绿,和你太爷爷描在族谱上的墨色一模一样。"

夏夜常宿在土坯老屋。月光淌过瓦当滴落天井,蟋蟀在墙角唱着古老的歌谣。二叔公摇着蒲扇讲古,说山脚下那眼泉是青龙眼泪化的,饥荒年月救过全村性命。我枕着蛙声入眠,梦见自己变成山雀,在云雾缭绕的峰峦间寻找祖父年轻时埋下的酒坛。

再回去时高速公路已劈开北坡。推土机轰鸣中,老祠堂的雕花门楣蜷缩在建筑废料堆里,像被遗弃的族谱残页。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蹲在断墙下吃盒饭,辣椒油渗进青砖的裂缝,染红了半截模糊的"忠厚传家"。

如今常在晚自习间隙眺望西南。城市霓虹淹没了星斗,我却总能听见群山在记忆深处发出悠长的叹息。那些被水泥封印的根系,那些消散在推土机尾气里的山歌,正化作墨迹,在我日记本里蜿蜒成永不干涸的溪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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